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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塑成型设备(又称注塑机)是塑料机械行业的重要分支,是我国塑料机械行业产量最大、产值最高、出口最多的产品。经过多年来的加快速度进行发展,总体而言,我国塑料机械配套件行业呈现市场化程度较高、行业集中度较低的特点,竞争较为激烈。
浙江华业塑料机械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浙江华业”)专门干塑料成型设备核心零部件研发、生产和销售,基本的产品为塑料成型设备的螺杆、机筒、哥林柱及相关配件。
2022年5月浙江华业向深交所递交的创业板上市申请获得了受理,2023年2月通过了上市委审议,此后却陷入沉寂,直到23个月后才得以向证监会提交注册申请,最终于2025年1月16日正式获得注册批复。
《华财》研究后发现,浙江华业拿到深交所符合上市条件的“通行证”后迟迟未能提交注册,与塑料机械行业进入下行周期直接相关,公司经营业绩2022年、2023年持续下滑的同时,应收账款余额迅速增加、应收账款周转率连年下降。
虽然2023下半年塑料机械行业景气度逐渐回升,浙江华业2024上半年业绩也有所回暖,但却未能遏制住主营业务毛利率的持续下滑趋势,2021年至2024上半年主营业务毛利率分别是29.08%、26.92%、25.73%、24.82%。盈利能力和回款效率双双下降,让人不得不对其未来发展持谨慎态度。
此外,公司实控人家族观念较重,不仅让一众亲朋成为公司股东,还与亲戚控制的企业频繁交易,令交易所颇为担忧公司的财务内控问题及相关交易的真实性和公允性。
受宏观经济发展形势及下游客户产品更新需求等因素影响,塑料机械行业呈现一定的周期性波动特征,一轮周期通常为3-4年。
在上升周期利好下,2021年,浙江华业营业收入攀至8.08亿元高峰,2019年至2021年营收复合增长率高达23.54%。
然而,周期性特点具有两面性,2022年至2023上半年,塑料机械行业进入阶段性调整的下行周期,叠加宏观经济提高速度放缓等坏因影响,浙江华业下游部分主要注塑机生产商经营业绩出现较动,这也直接引发了公司业绩应声下滑。
2021年、2022年、2023年、2024年1-6月(以下简称“报告期”),浙江华业营业收入分别为8.08亿元、7.82亿元、7.36亿元、4.33亿元,2021年至2023年的三年复合增长率为-14.13%。同时,公司各期的扣非归母净利润分别为9114.46万元、7500.29万元、6621.26万元、4404.39万元,2021年至2023年的三年复合增长率为-14.77%。
2023年2月深交所安排浙江华业接受上市委审议时,浙江华业展示的是2019年至2022上半年业绩,此后迟迟未能进入证监会注册环节,便是受2022下半年和2023年业绩下滑影响。
毕竟,无法体现出稳定的增长潜力和出色的盈利能力,就难以赢得长期资金市场的认同和投资者的青睐,更不用说是登陆对经营业绩的可持续性和成长性有着严格要求的创业板了。
在招股说明书里面,浙江华业自述其“在我国塑料机械用螺杆、机筒产品市场占有率分别为8%、8%、10%,市场排名均为第一名”、产品“抗拉强度和屈服强度达到业内领先水平”,但这些描述似乎名不符实,并未在公司业绩上得以体现。
浙江华业列举的同行业可比公司中,中核科技2021年至2023年营业收入分别为15.58亿元、15.00亿元、18.10亿元,净利润分别为1.20亿元、1.72亿元、2.22亿元。业绩较为坚挺,尤其净利润连年上升。
浙江华业表示,2022年至2023年,塑料机械行业进入阶段性调整周期,下游需求出现阶段性下降,公司所处行业竞争加剧,因而采取了灵活性更好的销售策略,对部分客户的产品价格调减。
也就是说,浙江华业自认难以招架行业下行周期阶段的激烈竞争,甚至在采用了降价这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销售策略刺激市场之后,仍未能取得较好的效果,无法阻挡业绩下滑的趋势。
从最新的财务数据分析来看,浙江华业2024年1-6月的业绩有所回弹,挽救了岌岌可危的上市进展。据其预测,2024全年营业收入预计较2023年提升23.18%,净利润也将同比提升31.24%。不懈坚持之下,浙江华业终于挨过行业下行周期喜迎上升阶段。
但是,作为衡量企业主营业务盈利能力的重要指标——主营业务毛利率,浙江华业却表现出持续下降的趋势。这是否意味着公司在市场上的竞争地位正逐渐减弱?
报告期各期,浙江华业主营业务毛利率分别是29.08%、26.92%、25.73%、24.82%,从接近30%年年在下降,未来会否下探至20%?
据招股说明书披露,螺杆机筒、哥林柱相关出售的收益合计占浙江华业主营业务收入97%以上,是公司主要的收入来源(下图)。
螺杆机筒及其配件,2024上半年毛利率较2021年下滑了4.14个百分点;哥林柱及其配件的销售毛利率降幅更为显著,2024上半年较2021年下降了5.96个百分点。
对一家创业板拟上市公司来说,成长性固然是其需要的底色,但创新性才是公司成长和核心竞争力的根本动力。长期资金市场期待创业板上市公司能展现出强大的技术创造新兴事物的能力和高效的转化能力,以赋予主要营业产品较高的技术上的含金量和竞争力。然而,浙江华业在主营业务毛利率频频走低的情形下,对研发费用也吝啬投入,如何令交易所和投资者相信公司未来能够保持或提升市场竞争力及盈利水平?
报告期内,浙江华业的研发费用分别为2118.45万元、2166.35万元、2298.50 万元和1322.24 万元,占据营业收入的占比分别是2.62%、2.77%、3.12%和 3.06%,仅2023年勉强踩住《高新技术企业认定管理办法》中3%的门槛。
相较于同行业可比公司各年3.67%、4.21%、4.43%、3.85%的研发费用率平均值,浙江华业摩擦3%的研发费用投入占比,更是显得很黯淡。
《华财》进一步分析发现,研发经费的捉襟见肘,也正在拖慢浙江华业研发项目进度,在2021-2023年各年研发项目数量均为20个左右的情况下,公司2022年和2023年延续上一年的项目分别为5个、10个,新增项目却大幅度减少,分别是16个、9个(下图)。
与此同时,研发成果也是收获寥寥。截至2024年6月30日,浙江华业仅拥有15项发明专利,其中13项还都是于2018年之前申请。意味着公司近年来在技术创新方面似乎有所停滞,不禁令人担忧其技术更新是否会落后于市场需求的演变。
虽然浙江华业声称,这是由于董事长夏增富、总经理夏瑜键、监事会主席后桂根在对公司的生产、经营来管理的同时,亦主持或参与公司的研发活动,因此公司依照其岗位工作职责和参与研发工作的情况按比例分摊计入研发费用,具有合理性。
但这种强行将统筹管理类工作归类到某一领域的方法,也遭到了上市委委员在审议会议现场的发问,要求浙江华业再次说明研发人员的认定依据和认定情况,将部分高管薪酬计入研发费用的原因及合理性。
董事长和总经理作为企业最高级别管理人员,对研发活动更多是把控方向、了解进度,交易所对二人是否真实参与具体研发活动显然难以信服。
2024年12月23日,上交所官方网站发布了一项自律监管处罚案例,拟科创板IPO的大庆华理生物技术股份有限公司,报告期内将公司CEO的薪酬和股份支付费用按照50%计入研发费用,经证监会现场检查后发现相关会计处理合理性不足。
将高管薪酬部分归集到研发费用,一方面可能会是粉饰研发投入的手段,进而影响企业财务报表的真实性和透明度,误导投资的人对公司研发投入判断。另一方面,若高管因短期业绩压力,而减少对长期研发项目的投入,则会影响企业的长期竞争力和技术积累。
除了受行业周期波动影响公司业绩出现下滑,浙江华业这几年的收入质量也开始变差。
报告期内,应收账款周转率分别是5.05次、4.51次、3.94次和3.81次,呈年年在下降的走势。应收账款周转率作为衡量企业应收账款管理效率的重要指标,越高则说明公司回款速度更快、收入质量更优,反之代表公司的赊账变多或回款周期变长,收入质量变差。
同时,浙江华业的应收账款余额逐年增长,各期末分别为1.63亿元、1.84亿元、1.90亿元和2.65亿元,占据营业收入的比例也持续扩大,分别为20.18%、23.52%、25.77%和30.64%。
经计算,2022年和2023年,公司应收账款余额增长率分别为12.79%、3.15%,但是同一时期的营业收入增长率却是-3.22%、-5.86%,应收账款的上涨的速度明显超过了营业收入的上涨的速度(下图),这也进一步印证了公司赊销情况较为严峻,收入质量不断下降。
其实在首轮审核问询函中,交易所曾质疑浙江华业是不是真的存在放宽信用政策刺激销售的情形。而问询回复显示,公司确实存在对部分客户延长信用期的情形,2020年公司前五大客户中的海天国际将信用期由30天变更为90天,以及客户Milacron信用期由60天变更为150天。
尽管浙江华业解释称,延长客户信用期限是基于企业自身的主动请求,并非刻意放宽信用政策以刺激销售,但公司应收账款增长过快、应收账款周转率下降却是不争的事实。
此外,浙江华业对计提应收账款坏账准备按逾期账龄法,与同行业可比企业主要采用自然账龄法存在极大差异,遭到交易所质疑,要求其“模拟测算报告期各期应收账款按照自然账龄法及可比公司坏账计提比例应计提的坏账准备金额”。
回复显示,若参照可比公司坏账准备计提比例,按自然账龄法模拟测算公司应收账款坏账准备,2020年至2022年的坏账准备金额应为997.30万元、984.88万元、1132.96万元。
然而,浙江华业在招股说明书里面,2020年至2022年按逾期账龄法计提的坏账准备分别为589.73万元、441.62万元、587.89万元,这比自然账龄法几乎少了一半。
因此,在上市委审议会议现场,委员要求公司说明是不是真的存在调节客户信用期进而调节坏账准备计提的情形,以及说明延长客户信用期相关的内部控制制度是否健全有效。
目前,我国塑料机械配套件行业集中度较低,市场之间的竞争较为激烈,而且该行业本就属于资本密集型行业,原材料和设备都需要大量的资产金额的投入,如果浙江华业未来经营过程中资金回笼出现问题,则将威胁到其持续运营能力。
其实从此次募集资金的项目用途中,已经暗示了公司在资金链上的紧张态势。招股说明书显示,浙江华业拟募资2亿元用于补充流动资金及偿还银行贷款项目,占总募集资金的比重近乎三成。
根植于江浙地区的浙江华业,同样具有这里家族企业的文化基因。实际控制人夏增富、沈春燕夫妇及儿子夏瑜键不仅控制了公司78.02%的表决权,还分别担任了董事长、董事和总经理的高管职位。
值得一提的是,公司实控人与王建立、玺阳(有限合伙)等股东之间关系匪浅。招股说明书显示,王建立拥有浙江华业339.2725万股的股份,持股票比例为5.6545%,玺阳拥有浙江华业139.5496万股的股份,持股票比例为2.3258%。
然而,玺阳执行事务合伙人(宁波玺阳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王盼是王建立及张利平之女、夏瑜键的配偶,玺阳的财产份额持有人还包括王建立配偶张利平、王建立之兄王建国和张利平之兄张志平、张银平。
简言之,玺阳其实就是由夏瑜键(浙江华业实控人)的老婆王盼家族掌握的投资平台,背后的自然人股东较多是王家的亲朋好友。
夏家把亲家及其一干亲友都拉上了自家大船的同时,还将公司部分废料销售和圆钢采购交给了自家亲戚。而这,也惹来了交易所对浙江华业交易真实性的怀疑。
报告期内,浙江华业向实控人夏增富之妹夫郑国银及其兄弟郑国金销售废料获得收入851.63万元、657.57万元、656.71万元、353.17万元。
同时,浙江华业还曾向郑国银与翁辉共同控制的公司采购圆钢,金额较高,各年分别为2654.24万元、3392.64万元、3392.64万元、1731.61万元,占公司当期经营成本占比分别是4.61%、5.91%、5.91%、5.31% 。
因此,关联方浙江金欣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欣贸易”)和舟山市天欣物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欣物资”),也一直位列浙江华业的前五大供应商。郑国银去世后,这两家公司变更为由翁辉、郑钧元共同控制。
集销售与采购业务于同一关联方,大笔金额一进一出之间,极易成为利益输送或资金体外循环的通道,这样的业务在IPO审核中也是监管层较为敏感和关切的地方。
此外,浙江华业还曾存在伙同经销商借采购之名、行转贷之实的问题,此问题同样因存在“体外资金循环虚构业绩”的动机和可能性,而在IPO审核中备受关注。
2019年及2020年,浙江华业向经销商舟山市海明特殊钢有限公司以采购的名义进行转贷的行为,共发生15笔,金额高达2.73亿元。而两家公司的实际业务还不到转贷金额的零头,2021年至2024年1-6月,浙江华业对其采购金额分别为402.55万元、988.32万元、636.12万元和391.37万元。
该情形不仅说明浙江华业的财务内控制度和意识存在严重缺失,容易成为未来公司上市之后的隐患,也反映了公司业绩和竞争力不佳的情形下的压力。如何提升盈利能力、提升客户回款效率、加强内控管理,都将是浙江华业未来发展的关键,也是赢得投资者信任的重中之重。